雖然這次表演,我自認對自身乳房的構思、呈現與性無關,也有意以「藝術」包裝,降低觸法的機率。但後來讀到康庭瑜教授在〈誰怕蕩婦?解放乳頭自拍中的去/再情慾化〉寫的:「(多數)倡議試著切斷乳房與情慾的排他性連結(即:情慾不是女性乳房唯一的意涵),藉此打破公共空間中對乳房的禁忌,然而,許多倡議者旋即反思這些去情慾化乳房的論述。有倡議者指出,去情慾化乳房的努力和這個社會管制女性情慾的力量相符,兩者皆隱去女性的情慾。」我原先的「欲蓋彌彰」,似乎並未「超越」蕩婦羞辱;是以,後來想想,我還是想加入一些能夠展現自己熱情、生命力、慾望的元素。
《觀看的方式》寫道:「毛髮與性權力有關,與熱情有關。畫中女性的性熱情必須減至最低,這樣才能讓那名男性觀畫者感覺他獨佔了這種熱情。」另闢蹊徑嵌入概念,表演時,我用體毛等既存毛髮(而非有意刮除之)作為自身熱情、身為性主體的象徵與展示。
在多數人眼中,這可能是一場「色情」的展演,不可否認,性、慾望、熱情是我有意加入表演的元素之一,也是觀看與詮釋的一種角度——雖然兩者針對的「主角」並不相同,我自認是用「毛髮」,多數觀看者則認為是「乳房」。聽完紀孟均老師的講座之後,除了「性」之外,我其實更希望人們注意到的,是「合意」這件事。以性暴力事件為例,經過媒體的報導,大眾常常只看見、聚焦於「性」本身,好像其是萬惡根源,卻忽略更深層的「違反意願」。這次表演,我坦胸露背,和夥伴接觸即興,是因為我們都「願意」如此。
《厭女:日本的女性嫌惡》寫道:「表象與現實之間的關係,並不是單純的反映或投射的關係,反倒具有像夢一樣的補償填充的功能。我們也許正是因為在想像中殺過無數次人,所以才可以在現實中不去殺人。……男人一方必須具備的性欲機制,是抹去女人的個體差異,如戀物癖一般,僅對女性符號便能發情。正因為男人的性欲對『迷你裙』、『裸體』甚至性器官等片斷的肢體部位也能發生條件反射,性買賣才得以成立。可是,這並不意味著,男人的性欲就像被稱為『獸欲』一般,是一種動物的本能。恰恰相反,這意味著男人的性欲是如此被條件規定了的文化產物。」
雖然「引發情慾」並非我設計、演出的主要目的,但任何觀看者都可以因此產生慾望,因為重點是——這是我在沒有受到威脅的安全、自由情況下,合理預知、接受的事情,並沒有違背我的意願,自然不會對我造成傷害。不管是藝術表演還是情慾展演,那都是我自由意志下的選擇,在成為被慾望的對象之前,我已經掌握住自己情慾的主動權、呈現權;我已做好被觀看、帶有色眼光凝視的心理準備,觀看者可以欣賞、也可以有慾望,但不能違反我的意願做出侵犯界線、傷害之事。